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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一个挺真实的人” ——对话芮成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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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中国今天每一个长期在公众注视之下发声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支持者、反对者,也会有人用非建设性的方式表达见解。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。现在中国有不同的观点和意见很正常,这是积极的,应该鼓励他们去说,他们去说话这个事情远比他们对我的评价是积极或是消极更重要”

5月26日,芮成钢在安徽大学和学生交流(吴芳)



芮成钢把采访安排在国贸附近,他朋友开的一个家居店里。因为和世界经济论坛创始人施瓦布的会面,他迟到了半小时。他的日程是如此之紧,以至于《纽约时报》邀请他写专栏(向全球供稿,《纽约时报》本报和其辛迪加旗下媒体都可以采用),他都几乎没时间应付。“他们最早找的是我,我觉得这是个很大的commitment(责任),因为每个礼拜都得写。我建议他们,有没有什么比较宽松的方式?后来知道他们建了一个portfolio(打包组合),有韩寒、胡舒立等,这样就始终有人从中国这边给他们写。”
他第一篇专栏写的是欧元,第二篇准备写美国大选,“一般常理来说,中国人写专栏都写中国的东西,说说中国这中国那,中国长中国短,分析分析中国的现状,好或者不好。我倒觉得,说说国际的东西挺好,让西方人看看一个中国人对国际事件的评价。为什么中国人一定要说中国的事儿?说中国企业改革?要说也行,但是从variety(多样性)来说,中国人说说欧元的问题,说说罗姆尼和奥巴马差别在什么地方,我觉得挺有意思的。”

芮成钢(中)和巴菲特(左)、比尔·盖茨


芮成钢与意大利总理蒙蒂



两种语言的转换
人物周刊从小接受两种语言的教育,对你思维方式有什么影响?
芮成钢:我在不同语境下会用不同语言去思维,这个确实是。如果是英语环境下的访谈或工作,我会用英文去思维。英语思维和汉语思维会有不同。
人物周刊最大的不同是什么?
芮成钢:语言本身的不同,或者是语言本身承载的文化不同,所以分析问题的方式不同。
人物周刊价值观也会不同?
芮成钢:嗯,价值观会有不同。但你得具体地说。比如我有时长时间在国外工作,那些天接收的信息都是英文形式呈现的,采访是英语进行的,那么那些天可能就是说话用英文,想事儿也用英文。
人物周刊这样会不会造成一个结果,在外人看来,你的价值观是多面的、不容易统一的?
芮成钢:价值观很难说是多面的,一个人什么样价值观就是什么样的价值观,但我一些个人观念的形成肯定会受到这两种不同思维方式的影响。这个是肯定的。
人物周刊你当初接触西方文学从简读本开始,主要是为了学习语言,会有一些背诵和引用,比如你在新书里说,以前读莎士比亚,读到“人生是个大舞台,我们都是演员”这句,觉得很有用,可以用在演讲等很多场合。从最早是一种工具化的引用,到后来转换成能够真正欣赏它们的内容,这种转换困难吗?
芮成钢:这得跟着时间来,小时候读的一篇文章现在读来可能完全不一样。这里面一个原因是我爸爸是中戏戏剧文学系毕业的,他是写小说写剧本的,中戏教的就是莎士比亚、莫里哀这一套的东西,从小我爸就在阳台上给我念这些,也念东方的东西,唐诗宋词啊,《聊斋志异》啊,这是一样的。小时候看林语堂的散文,看朱自清的小说,当时跟着时髦,别人都看《围城》我们也跟着看。现在再看完全不一样。你看英文小说,小时候可能是好奇、虚荣心,“我也能看莎士比亚了!”是吧,现在是不一样的感觉了。
人物周刊大概是什么时候完成这种转换的?

芮成钢和陆克文(左)


芮成钢与巴西总统迪尔玛·罗塞夫



芮成钢:我到现在还在转换当中吧,那些都是中国人称之为大师的作品,虽然英文中没有这个说法,里面都有很多的人生阅历、情感经历,我毕竟才34岁,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也不是说都能理解,还有很多事情在慢慢理解之中。
人物周刊你现在对莎士比亚那句话怎么理解?
芮成钢:这句话其实有点像是《红楼梦》里说的“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,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”。这两句话很像。但Shakespeare这句话你要看上下文,我觉得现在很多引用都脱离上下文,自己赋予了新的意思。我觉得他没有曹雪芹那么消极,是个舞台我们都是演员在上面,可能还有一些强调共性的东西在里面,曹雪芹那个有更消极的东西在里面,相对来说悲观一些,看透了点。但你会发现,中文和英文世界有时惊人地相似,经典的成语、段子表达的意思是很接近的。
“中国的自尊自信往往来自不平等”
人物周刊你在书里提到“如果进了一所综合性大学会是更好的选择”,这是从什么角度说的?
芮成钢:我很相信所谓“Liberal Arts Education”,大文科教育。我觉得中国人教育的一个遗憾在于我们过早把自己定型了。我们高中毕业很多人去学医,医生是个非常专业性的东西,你以后很可能就在这个职业一辈子做下去了,但你未必喜欢。举个极端的例子,小时候,我在合肥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大哥哥,暑假经常到我家里来玩,叫宁铂,在我们上学时是中国第一个少年大学生。天才,13岁上大学,中科大的少年班就是因为他创办的。他对我影响挺大,我小时候他总来跟我玩,给我做各种玩具。很多年后他跟我讲:“我觉得我就是个假冒伪劣。”他不喜欢科研,喜欢文学,很多年以后下海做了生意,现在出家云游四方,成僧人了。我觉得人是需要A journey of self-discovery(自我发现的旅程),这个旅程完成越早越好,人就活那么多天对吧,小于36500的天数,你早一点知道自己是谁,你剩下的人生就可以活得更准确。
人物周刊那你读书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?
芮成钢:我不知道。外交学院是个极其专业的院校,中国为数不多的部属院校。大学里不应该分那么多专业,十七八岁对自己了解很少,还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。我在耶鲁的时候就非常羡慕那些本科生,下午可以打马球,晚上学中文,第二天早上去学西方美术史,下午学西班牙语,一天的生活非常慢,说得恶俗一点或者拽一点,真的是“徜徉在人类文明的河流中”,每天躺在那儿,被文化的东西所熏染,真的很美好,但我们大多数人就没有这样的幸运。
人物周刊你在外交学院受到的训练是什么?
芮成钢:一个是语言的训练,外交学院语言要求比较高。还有就是当时外国政要来外交学院比较多,外交部安排他们的行程,需要到大学演讲就安排到外交学院来。在学校里经常搞接待,比如我印象很深的,当时美国国会众议院议长金里奇来,因为他有点儿反华,对我们来说接待有点像是政治任务,怎么跟他交流、他提到什么问题的时候怎么回应等等。这些经历和我后来的工作有关联。
人物周刊90年代中后期的社会思潮你们在学校能感觉到吗?比如,那时候很火的《中国可以说不》?
芮成钢:我当时翻过,觉得那些话听着挺过瘾的,中国人听着就挺过瘾的,现在看那些话,觉得它打中了我们的某种情结,可以说是东亚病夫情结。我们是看霍元甲长大的,你是看霍元甲长大的吗?你是看陈真长大的吧。“东亚病夫”这话我只在中国听过,其他地方欧美国家包括日本没有这种说法,我们老给自己强化这种情结,然后就总想证明点什么,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国从此站起来了。其实我们不需要太多证明。但你说有什么影响,我回忆不起来了。

2010年9月14日,天津夏季达沃斯论坛,芮成钢采访WPP首席执行官Martin Sorrell



人物周刊这种机制好像是给这一代人心底下种了某些种子,我记得北京奥运会开幕式,那小姑娘一开唱《五星红旗迎风飘扬》,我就受不了了,哭了。理智上觉得自己傻,但控制不了。
芮成钢:对对对,我也差点哭。我当时在彩排现场,听这歌的时候,真站起来了,有那种感觉。但我觉得有这种感情很正常。我觉得奥运会对中国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,让中国的国际形象变得很积极,很多人对中国的印象是从奥运会之后开始改变的。但客观上来讲也有一些负面影响。其他国家会认为中国能把奥运会搞成这样,那绝对不是发展中国家,发达国家都搞不成这样,这么有钱、这么漂亮、这么豪华。比如你家请客吃饭请了三百多人,每桌都是两万的标准,你说你家是贫下中农、工薪阶层,任何人都不信。奥运会带来了西方国家对中国期望值和判断的问题,但任何好事都有副作用的吧。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问这个,你说那一瞬间我确实有同感。但我没觉得自己傻,我就是很激动地觉得我们站起来了。
人物周刊但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吧。
芮成钢:我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。因为确实感觉中国人站起来了。我小时候我们跟国外差距很大,我出国跟美国人讲,小时候家里妈妈从上海出差带回来巧克力,不是随便吃的,是我爸爸拿菜刀“啪”剁一块,一半给我姐一半给我,那叫ration,daily ration(限量供应)。有一天你觉得中国富强了,确实有成就感,你也不应该觉得傻。In spite of(尽管)中国有很多问题,你水平地跟别的国家比,确实还差很多,但你自己跟自己比,确实进步很多。所以我觉得那一瞬间确实该激动一下,有足够的理由让自己哭一场。
人物周刊所以现在中国年轻人都处在这种情结、矛盾之中,一种自尊,一种想要国际化的焦虑。
芮成钢:我觉得这个跟教育有关。我老说中国的自尊自信往往来自不平等,不是平等,我们从小受的教育是“吃得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”,所以我们是功利性的教育吗?我们的自尊心很多来自我们比你们强,我们中国能办奥运办成这样,你们伦敦办不了,我们牛。这种自尊自信特别脆弱,因为总会有比你强的。
人物周刊我记得你说过你第一次出国,去伦敦参加演讲比赛,晚上回来看到同伴在灯下背演讲,她说“感觉我们特傻”,你说你也有这种感觉,“他们不带我们玩儿”。
芮成钢:有时候你没必要区分开。我们很容易把所有问题都归结成他们看不起我们、归结成种族歧视,有时候往往不一定是。我以前坐飞机,属于谁对中国人不好我就要去出气的那种人。比如之前有一次在飞奥地利的航班上,有个空姐对一个中国人不好,后来我就去批评了她一通,我把她上升到瞧不起中国人这个高度了。但后来我发现她对奥地利人也不好,可能她那天跟男朋友吵架了不高兴了,或者身体不舒服,她那天对所有人都不好。
人物周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有这个问题的?
芮成钢:2003、04年。我说伦敦的比赛我们像傻子,是因为他们确实很强,我觉得即使用中文讲也讲不过人家,西方人从小对小孩思辩能力、语言表达能力的培养确实太棒了。这种思维、判断、口头表达、手势、演讲,我们就没受过这个训练。
人物周刊所以这件事在你幼小的心灵里面埋下了什么东西?
芮成钢:也没埋下什么,我皮可能比较厚,只是觉得我们有差距,但并不是不可以弥补的。我觉得自信的人要敢于承认别人比你强。后来我记得到了2001年的时候,被耶鲁授予Global Leader for Tomorrow(“全球明日精英”)的时候每个人要做一个即席演讲,那年马云应该也有这个奖项,还有瑞典的公主,当时我的演讲就很成功,底下很多人鼓掌,不比外国人差。就是说自己要去训练去提高。
人物周刊但是为什么“一定要和外国人比”?
芮成钢:亚洲人是不擅于表达自我的,我们的教育不是鼓励我们说的,西方人是靠一路说上来的。每当一个要靠说来判断一个事情好不好的场合,我们往往处于劣势。那么作为中国人、亚洲人,你希望他们看到中国人也有口头表达的强项。我肯定有这样的想法。你想暗示的是不是说中国人的心态?
人物周刊还是自卑和自尊对立的一个心态嘛。
芮成钢:我倒没有觉得有什么自卑的心态。我们当时拿这个奖几十个人,每个人都要去演讲,有的人讲得就是精彩,有的人讲完底下没有什么反应。
民族主义与代表亚洲
人物周刊有人会感到好奇,以你为代表的一些高度国际化的年轻精英,为什么还会有民族主义的心态?
芮成钢:首先说什么叫民族主义?刘翔为什么在中国这么有名,背后就是你说的原因。中国以前有几个人喜欢看跨栏,就是在刘翔之后喜欢看的,为什么喜欢看呢?为什么姚明在中国这么有名,因为比外国人高,因为在NBA打球。问问自己你喜不喜欢姚明啊刘翔啊,为什么喜欢?你就知道了。
人物周刊你会被经常问到这个问题吗?
芮成钢:我觉得我有过民族主义的阶段。我刚去耶鲁时,有人说中国不好我会立刻拍案而起,这也未必要上升到民族主义这些主义的层面。那个时候可能是过度的自我保护、自我辩护的意愿,可能跟平时的教育有关,像是外交部的一些说法,动不动就伤害中国人民感情啊。就是这种习惯吧,对我个人来说,更多是思维表达的惯性,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。当时还有极端民族主义的学者说中国要想强大只有一条路,就是多造原子弹。
这些惯性,从05年开始我会逐渐意识到一些。所以如果现在西方人跟我辩论说中国不好,我会说,“你说得有道理,我们确实有这样的问题,但你要看看我们是从哪里起步的,看看你们的历史是怎么发展过来的,中国也经历过很多曲折,我们正在进步,但进步速度没你们想的这么快……管理一下你对中国的期望值。”我现在确实是这么认为的,不仅仅是语言上的一个修正。
人物周刊是什么促使你修正的?
芮成钢:修正是因为我觉得效果不好,剑拔弩张的辩论没有很好的效果,没法说服对方、让别人对中国印象更好。后来我就开始修正。有时觉得你要向西方人传达一个中国真实的情况,你得用他们的逻辑、他们的表达方式和幽默。这些很重要,效果会好很多。但效果也不一定每次都好。我04年在澳大利亚演讲,很精彩,但完了以后有人很不屑地说,“中国共产党的舆论宣传又上了一个新高度。”会有人从这个角度说,但西方国家说什么的都有,他们自己的总理总统演讲完也会有人说风凉话。
很多时候真正在国际场合,什么样的话会被视为民族主义,在现场的人最清楚。很多人对事情的评价都是自己想象中的,比如在国际场合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,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,做评论的人信息不一定对称,很多只有在现场才会知道。一个是语境,一个是文化习惯的场合,很多场合有人没去过,他不知道什么在那个场合是合适的。
人物周刊有人说你代表这个代表那个,会困扰你吗?
芮成钢:这对我不构成任何困扰。客观上来说让更多人去关注这样的事件反而好。我做的领导人访谈很多人是不感兴趣的,跟平常柴米油盐的生活有很大距离。我跟奥巴马的一个提问,你觉得大多数中国人都会去在意对话的具体问题吗?他们不会关心内容的。一些人去炒作,一些人在过程中就会去看看内容,我觉得是好事儿,让大家有个理由去关注它。我们节目的受众是极窄的,像我们去采访哥伦比亚的总统,中国知道哥伦比亚准确位置的人可能没有那么多,我们这个节目想让大家关注没那么简单,所以我们总希望自己的节目有一些精彩的内容。
我在《经济信息联播》都是说猪肉啊房价啊,但是没有什么人议论,从来没人把我和猪肉联系在一起,我值《经济信息联播》的班比我值《领导者》的班要多,每天说的都是猪肉价格啊、农产品啊、西瓜烂在地里啊、柿子没人去买啊,这些话题就没什么人去议论。
人物周刊那你不觉得可悲吗?
芮成钢:我不这么认为,我们《领导者》受众就是很窄的,你得对国际事务感兴趣,有特定知识结构。中国的传播早就进入窄众传播阶段,一个节目指向性很清晰的。我倒没有在意提问奥巴马这个事情给我带来很高关注度,让大家知道这个事情发生了,让中国记者知道这种场合可以去做,没什么大不了,it's no big deal。
向西方介绍中国
人物周刊你是一个一开始就对自己很有规划的人吗?
芮成钢:不是。我觉得很多问题的答案是时间和年龄问题。小时候也没想到今天要干这个,不知不觉变成这样,但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,我无怨无悔。现在做出的选择未必信息百分之百的对称,但我都是经过自己思考的。
人物周刊有人说你从业以来比较注重自我形象的塑造和营销。
芮成钢:我书里写到了阴谋论,我们很容易把什么都想象成是制造出来的,其实没有。举个例子,当时星巴克事件,我写博客,在台里碰到一个著名主持人,他问我:这事是谁给你策划的?我说没有啊,完全就是我自己做的。有时候有些事其实没那么复杂。央视主持人不是演艺人员,并没有专门的团队去包装去炒作。我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随性的人,听到自己内心想做什么,我就做了。
人物周刊你在英语频道工作8年,现在又在做传递中国声音的工作,少不了被人视作外宣工作者,你自己觉得舒服吗?
芮成钢:我觉得别人怎么看我们这个非常正常,无论做什么事情,总有人说very happy things(好的),也有人说very unpleasant things(不好的),这个太正常了。即使我去演韩剧,拍爱情电影,唱爱情歌曲,肯定都会有人说。选择做媒体工作,选择出现在公众雷达上的人,这些是必须(承受)的。
人物周刊但你自己内心的感受是什么?
芮成钢:我在英语频道收获很大,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,比如说我们参与创办英语频道,我觉得很有意义,真的有人在看。我自己作为一个受众,在国际事件发生的时候,我也想听听第三个渠道的声音,不管别人说这个频道怎么样,给中国扣上一些意识形态的帽子,多一个不同的信息来源是好事。总不能大家都看《纽约时报》吧。
人物周刊向西方介绍中国,你的动力是什么?
芮成钢:我生活当中会有很多这样的事情,我相对算是一个比较国际化的人,有很多外国朋友,要经常在世界各地行走,会经常有人问中国这个那个的,我会始终被放在这样的位置上,要向他们解释很多中国的事情。我觉得我比较幸运,很年轻的时候就被放在这样一个位置上,去说去讲去帮助他们理解中国,久而久之就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。我也知道怎么去讲,在讲述上我比别人经验更丰富。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更多地理解了他们。这也是双方面的,我现在也跟中国人讲外国的事情,我书里也说我以后不管做什么我都会一直做这个事情的,这不光是工作,更是我生活的一部分。
人物周刊解释中国是太难的一件事情,比如解释中国媒体就很复杂。
芮成钢:我新书里有一段话,是一个经典的例子(芮成钢在美国时被问到“中央电视台是不是政府宣传的喉舌”,他回答说:“中央电视台约等于共和党执政情况下的美国福克斯新闻台”“但我觉得我比她们稍好一点儿”),我觉得也没什么难解释的。
人物周刊别人会觉得CCTV和Fox News没法比。
芮成钢:如果是一个republic administration,如果是一个共和党的政府,是很有可比性的。但我只能跟你说到这儿。
人物周刊我能理解默多克旗下媒体亲共和党的倾向,但好像这也没有可比性啊?
芮成钢:这有可比性。你对Fox News了解吗?
人物周刊我知道美国的左派精英都很看不起它。
芮成钢:你得多看看Fox News才会了解,才能知道我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,但我只能跟你说到这。这个问题你想说什么呢?
人物周刊因为很多人会觉得这个没有可比性。
芮成钢:没有任何西方人跟我说不能比。
人物周刊他们都觉得可以理解是吗?
芮成钢:我了解你想说的,你想说中国和美国的政治制度不一样,所以底下的媒体……
人物周刊底下媒体属性不一样。
芮成钢:你到底想问我什么?这些你都知道。
人物周刊当你做对比的时候,你觉得真的有可比性吗?
芮成钢:首先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让我来解释,有些事它是事实就是事实。我觉得所有事情都是可以比的。当然可以比了,只有比才能看出区别。我只想跟你说这不是一个需要解释的事情,我在很多场合被问中国媒体怎么样,我觉得是很没劲的问题,被问得太多了。
人物周刊你觉得他们问这个话就有了道德上的优越感?
芮成钢:对,我觉得挺没趣的。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,他们也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儿,这些事情说透了就不好玩儿了,彼此心照不宣的情况下,用幽默来处理一下。他们也并不期待一个答案,而只是想看看我怎么应对,看看中国媒体人的水准。
“我这么爱这个国家,为什么要去其他国家发展”
人物周刊陆克文给你的书写序说,三十多岁的中国年轻人会引领和推动中国未来的发展,他说我的朋友芮成钢就是这代的代表。他这种预期是不是典型的西方人对中国年轻人的愿景?
芮成钢:中国最大的变化之一是人口结构的变化,以后80后、90后是社会骨干的时候,一定会给这个社会带来很多变化。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在外面跑,会让很多外国人觉得很像中国,进入WTO之后的年轻国家,在我们这代人身上看到很多中国人的影子。一叶知秋,一叶尚且可以知秋,我们很自然地被人看成折射中国变化、观念、缩影的一个载体。
人物周刊从你这十余年和国外精英打交道的经验来看,他们对中国的态度哪些变了,哪些没变?
芮成钢:首先,你老用“精英”这个词,这个词在国外老被当作贬义用的,就是elite,在今天的中国也带有一定的贬义。十几年前他们会觉得和中国对话很吃力,因为中国很不一样,现在更容易了,对中国了解了很多,对中国的误判在过去十几年消除了很多。比如奥运会,还有中国的留学生,还有像我这样在国际化环境下工作的人,帮助他们了解了很多。中美关系上的“战略互信”很难,拿人和人来说,我家有把刀,你家有把刀,我家这把是为你家准备的,怕你家哪天来我家打劫,你家的是为我家准备的。战略互信还在继续建立的过程中,这个变化还不够。对中国经济来讲,他们信心还是很强。
人物周刊听说你最欣赏的记者是CNN的印度裔主播扎卡利亚。
芮成钢:我跟他很熟,但他在节目上有时会说一些中国消极的话。他是个不错的记者,他的GPS在美国看的人很少,受众比例没有《领导者》大,我觉得他也许有一天会当美国国务卿。
人物周刊你有没有想过像他一样到西方主流媒体工作,到一个更适合解释中国的平台上?
芮成钢:就“打入敌人内部”了吗?(笑)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,我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。外媒未必是个更好的平台。这是个伪命题。你去外媒工作,它说美国肯定多过中国。我这个人是个big patriot,我很爱国,很喜欢目前这个生活状态,你说的那个不是我想要的生活,不是我想要的人生。我这么爱这个国家为什么要去其他国家发展?
人物周刊你怎么理解媒体的国际化?
芮成钢:第一你对国际事件报道的标准是不是跟国际接轨,你的反应速度,你采访的人的级别,你采访的深度。新闻报道主要还是速度和质量。还有就是国际影响力。希望有一天中国媒体的影响力可以在国际上更大。
人物周刊你是一个骄傲的人吗?
芮成钢:我是一个准完美主义者。有句话叫作“入乎其上,得乎其中”,做节目的时候必须对自己要求很高,电视本来就是一个衰减的过程,你尽很大努力,但最后都会有遗憾。你要拿完美要求自己,但最后也要会接受不完美。这也是人生的态度。
人物周刊你好像从没像央视一些主持人那样流露出沉重和纠结
芮成钢: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。没有人逼着我给央视工作,选择之前可以充分权衡利弊,也可以选择离开,这是可以选择的。既然选择了就应该去承担这个选择。就好比你选择人生伴侣,你看中了她好的地方,那你就要学会接受她不好不可爱的地方。……我们可以多说一些有意思的事情。
人物周刊你是一个意识形态不强的人吗?
芮成钢:我是一个挺真实的人,对朋友同事和采访者。
人物周刊有人会觉得你在参与一个大的外宣,你自己也说,中国的形象不太好,很大原因是中国的故事没有讲好,但只会讲故事本身是不是涂脂抹粉的过程呢?
芮成钢:我说的把中国故事讲好是让世界看到一个真实的中国,而不是一个漂亮的中国。让他们看到中国的问题、不好的地方,有助于帮他们管理好对中国的期望值。我们生活在超透明的时代,所以传播的时候诚实很重要。不要成天给他们看中国光鲜的一面,这样他们就觉得中国是发达国家了,一出什么问题就放得很大。比如在印度有些事情就不是新闻。他们不光彩的一面总是成天呈现在世界面前。讲好是用他们接受的方式让他们知道中国到底是什么样。
人物周刊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被定型了?
芮成钢:我觉得这是正常的。中国今天每一个长期在公众注视之下发声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支持者、反对者,也会有人用非建设性的方式表达见解。但这是常态。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。现在中国有不同的观点和意见很正常,这是积极的,应该鼓励他们去说,他们去说话这个事情远比他们对我的评价是积极或是消极更重要。虽然有时因为文明程度、批判性思维、审慎的考证、合逻辑的推理这些会有缺失,但这都没有关系,他们能发声这个事实是中国的进步。
人物周刊所以你宁愿当个靶子?
芮成钢:我没觉得我是个靶子,但偶尔会成为借题发挥的“题”,这也正常,对我不构成任何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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